其实,人与人之间是很容易沟通的,就看我们采用的是不是多为别人着想的向善态度。
那个秋意绵绵的晚上,我从外地出差飞回北京。
乘机场大巴士,风驰电掣,半小时就融入到西单那一派璀璨的灯海之中。北京的确是全国仰望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中心,其现代派的外观与举止,越来越典雅、高贵、华丽、气派,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。
我的心情很好。
等候的转乘车来了。这是一家香港公司独资在北京开辟的专线车,车体宽大舒适,车型和颜色也都漂亮得抢眼,刚刚开行的时间不长,就被新闻媒体誉为“京城里一道亮丽的风景”。
由于这是总站,上车的人不多。我拖着行李箱,走在最后。在将2元钱塞进车前门专设的售票箱里之后,我问开车的女司机,能否给我一张车票?
女司机看上去三十七八岁,表情有点阴鸷,一连问了两声,均不做答。却在突然之间,凶巴巴地朝我嚷起来:
“你躲开那儿,挡住我的视线了!”
我躲开了,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却极为不悦地批评她不该这样粗暴地对待我。按我的标准,香港老板开行的豪华车,就该提供第一流的优质服务,你司机虽是北京人为人打工,但却再也不能像过去开公共汽车一样,动不动就朝乘客发脾气,不吃大锅饭了,还耍大锅饭的脾气,这怎么行?
何况现在公共汽车的司售人员,还有北京差不多所有国营的、合资的或私营的大小商店服务员,服务态度也都大有改观,很少再有随便喝斥客人的了。
那女司机不知是吃了枪药还是中了邪,不但不认错,还一声比一声高地跟我吵吵。
旁边一位素不相识的男乘客看不过去,开口助我,批评女司机。
后面一位素不相识的女乘客也开了口,批评女司机,还说了诸如“不好好开就别开”等动感情的话。
女司机仍不嘴软,当即甩出话来:“我就这态度!就这么开!不爱坐就下去!”
这一来惹起众怒,满车人纷纷说:“车上不是有投诉电话吗?打电话,投诉她!”
我虽已怒火中烧,但还算清醒,马上制止说:“那别了,现在下岗的这么多,找这么个饭碗也不容易。”
女司机沉默了……
孰料,过了和平门,又过了琉璃厂,女司机竟向我道起歉来!她一个劲儿做检讨,说是刚才她“不知道怎么一急躁,就犯起浑来,真是对不起”云云。我一听此语,也忙说:“女同志嘛,都有情绪化的时候,不过一定要控制住自己,要不容易出事。”
车厢里的气氛立刻变了,变成如歌的行板,融入到秋意绵绵的北京之夜。为了表示我的亲善,我慢慢告诉女司机,我的家就住在这趟车的总站,那是我们报社新建的宿舍楼,而由于报社就在这条专线上,平时不少回都乘坐这趟车,对这豪华的空调大巴很是赞赏……
至车开到总站,我拖着行李箱下车。女司机对我客气有加,把车停在离路口最近的地方,还连声问我住的远不远,用不用送送?我笑笑,说:“咱们可真是不打不相识。”她也笑笑,说:“欢迎您以后还坐我的车。”
我们都是由衷的。
踏着皎洁的月光,我向温暖的家走去。楼群之间,不少散步的居民在悠闲地踱着步,谈笑声清晰入耳。一阵晚风习习吹来,像一只温柔的小手在抚摸,心下好一阵舒服。我很感慨:
其实,人与人之间是很容易沟通的,就看我们采用的是不是多为别人着想的向善态度。如果我们刚才和女司机吵翻,大家投诉到有关部门,香港老板可能会碍于一车人的众口一词,再加上我的记者身份,炒了女司机的鱿鱼,但这显然对谁也没有好处——我自己肯定就会因为心不安而蒙上阴影的。而现在,结局多好啊,它就像眼前这清辉如水的月光一样,把人世间的真善美,朦朦胧胧地铺展在我们的身前身后,左左右右,使大家都变得高尚起来。